《比如父子》拋出了一個觸動人心的現(xiàn)實命題：當親人永遠離去，AI能否成為我們與他們“再續(xù)緣分”的橋梁？

十八歲那年父親離世，鄒橋（孫寧飾）在葬禮上面對悼詞裏那個陌生的“完美父親”，一句話也説不出，最終崩潰逃離。十年後，成為科技工程師的他，運用AI技術重構了父親的虛擬形象，在虛擬拳擊場上一次次揮拳，試圖解開記憶深處的結。

這部由青年導演仇晟執(zhí)導的《比如父子》，是國內首部聚焦AI與親情的電影，近日正式上映。它所探討的核心問題——我們能否藉助AI與逝去親人實現(xiàn)某種形式的“再見”，具有強烈的現(xiàn)實意義。

此前，該片入圍第27屆上海國際電影節(jié)金爵獎主競賽單元，並榮獲最佳藝術貢獻獎。業(yè)內給予高度評價，認為它打破了物理時間與情感時間的邊界，深入探討了悲傷、身份認同以及數(shù)字時代中過去記憶迴響的複雜主題。不過，影片上映9天票房僅13.2萬元，觀影人次不足3500，成績並不理想。

內心追尋背後的“表達困境”

導演仇晟擁有跨學科背景，本科就讀於清華大學生物醫(yī)學工程系，後在香港浸會大學學習電影製作，這讓他能在科技與人文之間找到平衡點?！侗热绺缸印返膭?chuàng)作靈感源於他的親身經(jīng)歷：十五歲時父親突然去世，葬禮上未能念出悼詞的遺憾，讓他多年後萌生了用電影與父親“重逢”的念頭。

影片試圖以充滿東方意境的影像風格，呈現(xiàn)人與人之間的關係，最終歸結於對內心的探索。水的意象在片中隨處可見，雨水、汗水、淚水以及運河等場景交織成夢境，讓記憶、現(xiàn)實與時代在流動中相互疊加。仇晟回憶，小時候常和父親在河裏野泳，自己套著救生圈，父親在旁邊潛水抓螺螄。這段童年記憶被轉化為電影中的水面場景：父親在河裏自在游動，水波蕩漾間，既是父親難得的放鬆時刻，也是少年鄒橋心中最鮮活的父親形象。在他看來，“水就像任意門的界面，是父親飄浮身體的延伸，也是光影交匯的地方?！?/p>

社會心理學者譚剛強指出，《比如父子》過於強調個人情感表達，缺少真實生活中必要的磨合與緩衝；同時，密集的技巧性鏡頭削弱了情感的濃度。影片試圖以小情感傳遞大溫度，但這種嘗試存在明顯局限。票房不佳，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這種“表達困境”——真誠的內核與過於炫技的外殼之間難以平衡。

賽博外衣下的中式父子情感糾葛

影片的創(chuàng)作源起於2020年的一則新聞：韓國一位母親在女兒去世後，委託AI公司根據(jù)音視頻資料重建了女兒的虛擬形象，隨後戴上VR眼鏡，在虛擬花園裏與女兒“重逢”。

《比如父子》將科幻題材與中式家庭的深層情感相結合，通過紅色與藍色的色彩對比，分別象徵父親與兒子，兩種顏色在三段故事中不斷糾纏、融合。

影片對AI技術的呈現(xiàn)並非停留在概念層面，而是真正觸及了科技與人類情感的邊界。當鄒橋與AI父親對練拳擊時，AI總是模仿父親的出拳方式，這激怒了鄒橋。他瘋狂地攻擊AI，一邊打一邊傾瀉對父親的不滿。直到最後一拳將AI擊倒，他才意識到躺在地上的只是毫無生命力的機器。導演表示，“虛實之間，AI與父親的邊界變得模糊。”拍攝這場戲時，他特意讓扮演AI父親的宋洋站在遠處與孫寧隔空對話，“真實的聲音能激發(fā)孫寧的憤怒或感懷，帶來更真實的反應?！?/p>

這種設定跳出了傳統(tǒng)的技術樂觀或悲觀主義，將AI視為情感修復的媒介。正如仇晟所説，“AI就像催化劑，幫助我們表達那些難以説出口的細微情感?！痹跂|亞家庭中，成員之間往往不擅直接表達情感，容易被身份束縛。“父親想表達愛，出口卻變成責備；兒子也不願妥協(xié)，只有在父親離開後才顯露出關切。”而在電影中，當父親變成AI，父子關係發(fā)生逆轉，兒子終於能暢所欲言，表達對父親的愛與恨。影片結尾，鄒橋摘下VR眼鏡，放下對AI父親的依賴；導演也在創(chuàng)作過程中完成了與父親的和解，“我們在電影裏相聚，又在電影結束後分開。當影片落幕，我也真正放下了父親?！?/p>

不過，也有評價認為，影片中的父子關係是“賽博外衣下的中式父子虐戀”。影評人“新之”指出，電影中的父親形象匯集了“失敗男人”的種種特質，而從導演視角出發(fā)的兒子，則表現(xiàn)出一種“虐戀”情結——“父親虐我千百遍，我待父親如初戀”。（文匯報記者 臧韻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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